关于张晨,关于南开
我生在北京,1997年到南开读MBA,基本上2007年“混”完商学院管理学院博士。坦率的说,我根本不是一个能做研究的人,博士是更指向研究的。我读博期间写的那篇文章到现在看还挺逗的,当时我写的是对中国电影市场的一个预判,我当时预判的结论也特别简单:高成本的投资大片越来越被现在互联网形式呈现的低成本小片、尤其是文化小片的市场取代。其实这个市场也在验证这个东西,我只是就感兴趣的事儿讨论了一通,但是得了个博士真的不敢当。所以我对南开的印象是南开太厚道了,对我太好了。但是我特别愿意承认我是南开的MBA,MBA我还是认真的读了的,我是觉得对于后来去创业什么的还是蛮好的。
我这个人比较不能受拘束,跟性格有关系,我性格比较另类。当时我毕业以后被分到还不错的大型国企,那时候我们首先考上大学就算一个好事儿了,考上大学以后还能够保证有一个好的工作,这些当时都有了。但后来我拒绝了,我自己就出去打工了,我主要是觉得不自由。我到人事处报道第一天我就强烈的感到了不自由,后来我就说,我不来行吗?当时人事处长就惊呆了,“你不来算什么?”我说,你怎么算都行。他就把我退回学校了,什么都不算。于是当时我在社会上就算一个奇怪的人。所以,叫创业也行,叫溜达也行,叫流浪也行,我在那段时间解决了自我的温饱问题。
我讲这个话题很有针对性。我有个观点,要真正创业之前,你需要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当然,这是基于我个人的一个理念,因为某些创业不一样,如果你是一个技术天才,最好别有社会经验,我说的创业是基于做公司,是社会化的一个行为。所以,最好有点社会经验,同时最好兜里有点钱,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创业如果很慌张,是有可能导致在项目选择、以及所谓的持续坚持这些心态上有失衡。
初见·开心麻花
2003年的时候我两个朋友找到我,他们一个是北大中文系的,原来是做出版的,很优秀;还有一个是中戏的,做导演的。他们找到我,说咱们弄一个影视公司吧。我本人到现在也是,不光那个时候,我对电视剧一向兴趣不大,“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属于这种感觉,但是我对文艺这个方向是不陌生的——从中学开始我就做剧社的导演了,大学又组织乐队,这都是我干的活儿。我就说,这事儿行,让我干嘛?“让你出钱。”我说,“也行吧”。那时候也没真的想就转到这个行业来,我就出钱给导演和那哥们,那导演就负责导演,我们北大的哥们就做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我当时运气很好,我合作伙伴特别好,他们忽悠我干的,我最开始就是出钱的。
2003年我们成立的是个影视公司,当时我们买了一个小说《钻石王老五的幸福生活》的影视改编权,然后要把它改编,做部电视剧叫《艰难爱情》。结果2003年非典出来了,我们本来夏天要开机的,夏天不能出门了,非典过去10月份了,导演说这个事儿不能荒着,得干点什么,他说咱们先做一部舞台剧。因为他是中戏出身,对舞台剧比较有把握,时间也来得及,于是我们慌慌张张的,在第一年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做了我们第一部舞台局叫《想吃麻花现给你拧》,是何炅、谢娜、于娜演的,那是何炅、谢娜的舞台处女秀。当时他们都是不错的电视主持人,但是并没有演过舞台剧。后来演完我们的舞台剧以后星途更加坦荡了,我跟何炅每次聊天,他都说“自从演过麻花的舞台剧后我就星光灿烂”。 他们都是超一线的主持人,看了我们的舞台就觉得他们能演好,确实也是,他们首先是很有天分的演员。《想吃麻花现给你拧》是那个戏的名字,我们当时公司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我们把这个商业模式延续了——每年贺岁的时候就推出一部舞台剧,2008年产量可以达到一年四五部同时推出来,都在贺岁档演,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所谓的商业模式。于是,我们就想把麻花的东西申请成一个品牌。这是读MBA的好处——有品牌意识,我觉得这个东西要系列化地往下做,这是我的意见,是我的态度。
2008年的时候我们想把麻花注册成一个品牌,工商局说不给注,这是一个食品通用的,我说我们是文化类,人家说“那也不给注”——这是当年。今年发生了一个非常奇葩的事情,正在投诉,我偶然发现了一家叫开心麻花(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的,在海淀注册了。我就去问,我们这个都申请过商标了,他怎么能注册一家科技公司?他说,他跟你是不同品类了,他今天可以注了,当年叫北京麻花文化有限公司是不可以的,你得叫个什么麻花或者麻花什么。我说叫麻花好吃,后来开玩笑开了几个名,人家说开心,我们就报了最后“开心”注册下来了。所以,这是被工商局赋予的,不是我开始就想这个名字。“开心麻花”开始是个剧的名字,我们想注册商标,工商局不让,就变成了一个被动的品牌名字。 注册完了以后,我的同学说,你这太土了吧,这哪像个公司名?我说歹名好养活,叫叫也顺了。
我们到现在13年真的就是只坚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叫喜剧,不是戏剧
我们到现在13年真的就是只坚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叫喜剧,不是戏剧。当然我是戏剧舞台上一路一路做过来的,我们一直也会把戏剧坚持下去,公司战略是说得非常清楚的。开心麻花做的是国内现在特别细分的演艺产业里的大剧场话剧演出,我们大概是一千人的剧场,这是我们标准演出的人数。我们不是按话剧、音乐剧分,而是按剧场分。千人剧场演出门类,我认为我们应该是行业领军者。因为我们今年全国的演出规划到了1700-1800场之间,想想都很可怕,1800场演出需要多少人,而且是不同的城市,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几场演出。所以,不同的组在全国不同的城市,就今天晚上来说,北京有演,上海有演,也许福州也有演,是这样完成的1800场。
把一个这样的话剧一年做四五种,然后又可以一年演1800多种,完全是一步步积累过来的。首先你要有足够多的能演的剧目。我们是纯商业演出,完全拿不到政府的任何补贴,完全是靠现场大家来买票来看的。所以,纯商业化的演出,要有足够的“好”,“好”我都不敢讲,叫“还可以”大家看得下去的剧目,否则人们是不会买票的。另外要有足够多的能演的人,其实外界不太知道,好多影视公司来找我们都是想跟我们所谓的明星合作,但是除了明星,我们有更多更多优秀的戏剧背景的演员。我们签约演员的量在国内娱乐公司里我认为都算大的,我们现在签了200多演员,而且这还不够,以我们现在的成长速度,3-5年应该可以签到四五百,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才能完成这么大量的演出。当然更重要的还要有非常强大的营销团队和渠道,这些都是一步一步的,我们是13年逐渐建立起来的,没办法一步到位。所以,这个行业线门槛是非常高的。
开公司很难给我带来持续的热情
现在很多影视公司说,开心麻花好像印证了一个成功商业模式:好的戏剧如果转成电影也可以很好。这个不一定,有些戏剧转过来也没有那么好,在我们之前很多人已经这样做了。我也不保证我们下一步每一部都一定那么好,但是线下这件事情,很多大的电影公司老板说“我们也要成立话剧部门”,我听了就很紧张,后来想了想,我也不紧张,因为这个事儿估计他干干就不干了,因为太累,因为对于电影公司来说,他干惯了高打高举的活很难真的弯下腰干锄地的活儿,投入产出比是非常高的,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工作量,一部戏能赚的钱是非常有限的,谁愿意这么干呢?我们走上这条路是退不下来的,当然再说点儿高大上的是我们也喜欢,这跟创业有关,你喜欢才会坚持。
开公司很难给我带来持续的热情。公司赚钱、能干特别多的事儿、一不留神还有这么多合作伙伴一块工作,这都让人很开心,但是纯开公司这件事儿没有给我带来持续的热情。我们如果要维持持续性,一定是每年做新的剧目的出品。这也是我们在资本市场上被很多投资人看好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有持续生产的能力,大家叫IP。我们至少自我就已经有现在接近30部原创剧目的所谓IP,一年开发两个还可以开发好几年。我在公司自封自己是艺术总监、创业总监、生产车间主任,我不是总经理,我们有总经理,也有很多同事是做运营的,运营这一块我做的没有那么好,大家是团队,对我来说,我们是“保持”,不断的创作、创造新的项目,这是很重要的。
无论夏洛、冬梅还是大春,都是一个性格化的栩栩如生的人物。
盘点创作风格,2008年是一个挺重要的关键点。2008年之前我们剧目创作的风格,几个媒体的归纳叫做:娱乐盘点+明星+搞笑,这是媒体的一个所谓的盘点总结,对喜剧没有问题。搞笑可以演成喜剧,娱乐盘点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玩法就是每年把每年的文化、娱乐这种大事件能够串联到剧里去,还有明星加盟演出。但是到今天,新的剧目的趋势是讲故事,然后注重人物的塑造。我估计看《夏洛》(《夏洛特烦恼》以下简称《夏洛》)电影的人,不一定看我们戏,看《夏洛》电影的人还比较多。《夏洛》这个电影的影响力还非常大的,看过《夏洛》电影的人就能理解我们创作目前主要的工作走向:强调故事。其实每一个人物都是很鲜活的,无论夏洛、冬梅还是大春,都是一个性格化的栩栩如生的人物,故事是能带着你来这里看完的,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有大量的喜剧包袱。这很难,三五句台词就出包袱了,包袱的密度是非常非常大的,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创作这个事儿特别困难,我们也上过几次春晚。赵本山上了十几年春晚以后就痛苦得不行了,超越自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们现在的创作其实是分散化,并不是基于一两个人,是基于不同的创作小组。我刚才讲了,我们一个优势叫做人多,200多人,200多人里不能说有100人,也有大几十人是具有表演、同时具有创作能力。所以,分成不同的组,创作不同的内容,我们叫内部微创业,听上去就是这样的概念,我们叫内部的或者叫扁平化叫什么。
喜剧是非常个性化的创作,为什么难呢?喜剧这个事情如果你不能表演,你觉得我会写两个段子,这东西呈现在舞台上就能把别人逗笑了这有点儿难。我一出戏本也许没演过,但这不意味着不会游泳的教练不能当教练。
我们追求大众的喜爱,不追求所谓庙堂之高,我在乎的是影响到多少人
从内容产业来讲,那些长期被验证的,产生了巨大价值的创作内容,我认为才能称为IP。我们现在做的,包括接近30部原创的剧目,最多最多叫创业前端产品,还没成为IP呢,它还没有被不断地验证,产生那么大的价值。拿《夏洛》说,它也算一个现在看还算成功的前端产品:首先是被剧场作为一个话剧,一个戏剧被验证还不错,被一部分人喜欢,然后成为了一部电影,也验证了被更多的人喜欢,接下来它还需要验证很多。比如他如果成为一个超级网剧是不是还行,因为观众会有不同的需求;它如果有很多的衍生品做出来,围绕人物的也好,围绕剧情的也好,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都不知道怎么做;包括现在VR出来了,很多做舞台的人要做VR剧了,我们也想过这种新渠道出来,要不要马上跟上做尝试,真的变化太快……所有的这些都有待验证。说白了,就像所谓的放之四海皆准,到哪儿都能产生放大价值,到那个时候再叫IP也不迟,这是我的一个粗浅的理解。现在真的不敢把任何东西叫IP,最多叫品牌,最重要的是回到商业上要产生一个够量的价值。
周星弛接近IP,我个人非常喜欢他。周星弛毫无疑问是喜剧天才,我真的非常荣幸《夏洛》之后,他主动找到我们,他认同夏洛,我没想到他非常喜欢夏洛。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跟他不一样的喜剧风格,他做不了的,跟他不一样的。
关于接地气这件事情,关于让最普通的人走进剧场、走进电影院,我们有高度共识。我们也不在乎被别人骂成俗,基本上开心麻花是从创办就被戏剧界的专家一路骂过来的。从创作喜剧理念上,我和周星弛属于一派,就是俗派,我们追求大众的喜爱,不追求所谓庙堂之高,我在乎的是影响到多少人。
夏洛拥抱马冬梅,他跟小三的美好都是在梦里。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挺正的
从内容说,咱们聊的一个是剧场,一个是电影。我举两个例子,演出,我觉得《狮子王》是,电影《星球大战》是的。我认为叫IP,有几个特征:第一,持续地被验证,而且是不同渠道地被验证。《狮子王》首先是个动画电影,然后在全世界演的次数我根本统计不了,至少光日本版就演了上万场,全球早就过了十万场,持续了20年还在演。现在有中文版,中文版我估计再演十年一定没有悬念,甚至二十年。
同时,在它所去到的不同渠道,尤其是由此产生的衍生品的渠道都被证明具有极高商业价值。我个人不是做学术研究的,没法说这个IP定义一下产生多大商业价值叫IP,至少拿《狮子王》来说,20年前到现在一部戏的票房大概70多亿美金,这是一个说得出去的量级。《星战》也是无数的衍生,7部《星战》电影到现在也就60多亿美金。挺有趣的,7部电影票房累计60多亿美金,一部《狮子王》舞台剧坚持到今天一部戏70多亿美金,当然《星战》电影也算IP,《星战》衍生不小于《狮子王》,这几个指标在国内衡量一下,国内好像还没有达到。 我觉得几乎所到的渠道都能被验证,这可能才是一个强力的IP。
刚才说我们追求俗,俗的创作翻译过来就是老少咸宜,再加上我们现在常说所谓的普世价值观,开心麻花的戏虽然是喜剧,你要都看了会发现我们价值观还真正。我自己都惊讶,我这么一个每天吊儿郎当的人怎么我兼制的剧价值观那么正,基本都说真善美的故事,全是正义战胜邪恶,夏洛拥抱马冬梅,他跟小三的美好都是在梦里。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挺正的。
所谓好东西就是大家喜欢的东西,现在越来越有出头的机会。
首先鉴于我这么正,又是一个这么乐观的人,所以,我没觉得有,真的。说哪种坑呢?拿我们第一个戏《想吃麻花现给你拧》说,那个戏本在剧场界是颠覆性的,也是一个横空出世的黑马产品,打破了以往传统话剧的表达方式。所以,观众看了都很嗨,但是我们初创完全没有任何营销、宣传方面的经验,又傻大胆,直接租了中戏的千人剧场。我们一开始演的就是千人剧场,现在我们主要的商业模式也是千人剧场演出,我们就没概念。如果是个有概念的人,如果我本身从事相关行业,或者懂这个产业一点点,我是真的不应该那么租剧场的,我应该租一个大的或者再小一点的先孵化一下。现在我们所有新的剧目出品之前我们都会小剧场合成,甚至到一些大学做试演,然后再搬到真正的商业舞台。我们第一个戏的时候完全的是胡干,无知无畏,所以就死的很惨。而且我们一定了30场剧院的档期,你不演还不行,你演了赔,不演更赔,还得给剧场钱,怎么都赔,这就是个很大的坑。为什么爬出来呢?我乐观吧!
《夏洛》没有明星阵容,没有明星导演,没有大投资、大阵仗,完全是靠口碑。
怎么爬出来的?两个。一个我还挺乐观的,我觉得如果真的是好东西,所谓好东西就是大家喜欢的东西,现在越来越有出头的机会。因为现在比当年的情况好多了,当年有好东西你还得真的会宣传,谁占领了传媒谁就占领先机,也许不那么好反而被认为得那么好。今天我觉得致力于做优秀产品的人的机会真的是特别好!这是给大家建议创业有关的,如果跟我们做同样行业的,不管是戏剧还是影视,你做手机视频也无所谓。总之好东西一定是可以出头,而且出头的周期大大缩短,口碑的力量变的尤其强大。我们当年也是靠口碑最后胜出翻盘的,就跟我们的电影一样一样的。《夏洛》我们完全没有明星阵容,没有明星导演,没有大投资、大阵仗,也没任何大咖为我们出来先期站台,完全是靠口碑,但是三天就翻盘了。我们跟对撞的片子没法跟人家比,我们的排片排第四还是第五,三、四天口碑就翻盘了。我们麻花第一部戏用了三四个月口碑翻盘,也同样是因为品质,就是那个戏的品质,在赔了30场之后开始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一个是心理素质,一个是乐观。我相信我的眼光,我觉得这东西是好的,我相信大部分人会跟我有同感。我们麻花1也好,包括《夏洛》也好,在我标准里到那么好了吗?没有。《狮子王》好,它好到一个标准上。但是可能对于观众已经还可以了,我们才能让它放行,才能出品,然后才有机会翻盘。这是一个信心,是一个自我判断的信心,就是刚才说的乐观主义。
再一个,蛮重要的,当时我们成立的时候花了几十万,第一部戏赔了三十场早就赔出去了,但是我觉得OK,能承受,心态也比较好。所以,我坚持做,这东西是好东西应该坚持把它做出来。翻盘也许在这30场,也许在这50场,你不知道,也有很多案例最终没翻盘但是我停在中间了,这也是大量的,一旦停下来,一旦放弃的时候,你也不好判断它是真的不好还是你没能坚持,这个特别没有标准。所以,只能是靠自己的信心,以及你的可承受能力。这还是蛮重要的,你得对自我有信心,当然这个是要有客观的信心,不能自以为是。
张晨,南开大学商学院1997级MBA校友,管理学博士。北京开心麻花娱乐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兼艺术总监,中国音乐剧协会常务理事,北京天桥演艺联盟副主席。
文章来源:允能微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