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茂初
内容提要：本文在讨论了现代经济学中的“经济人假定”与“可持续发展”思想之间矛盾的基础上，以“物质需求”、“人文需求”、“生态需求”的人类需求层次划分为逻辑前提，对人类行为关系进行了系统分析。提出：“经济人”只是“物质需求者”的行为方式、描述的只是“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物质需求者”、“人文需求者”、“生态需求者”两两之间呈现着多种且各不相同的行为关系。
关键词：经济人假设 物质需求者 人文需求者 生态需求者 人类行为关系
1. “经济人假定”及其面对的挑战
1.1 现代经济学中的“经济人假定”
“经济人”假定是现代经济学最重要的理论假设之一，是现代经济学理论构架的基础。
“经济人”概念是John S. Mill提出来的，“经济人假定”即是在经济学的研究中假定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人都是“理性”的（在经济活动中，经济当事人是从利己的动机出发、有理性地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即假定每个人都能够通过成本——收益的比较或趋利避害的原则来对其所面临的一切机会、目标、手段进行最有利的选择，所谓“经济人”即是能够计算、能够寻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经济人假定是现代经济学建立的最根本前提，因为经济分析中所使用的最大化原理（消费者使自身效用最大化、生产厂商使自身利润最大化等）实质上就是经济人假定的另一表述方式。新古典经济学以经济人假定为前提，认为：微观经济主体都是“经济人”、其行为的基本动机就是个体利益最大化、其行为准则就是为实现利益最大化目标而作出最优化的行为选择。
“经济人”概念，是古典经济学家把人从社会人中抽象出来的，他们认为：人与人之间没有区别、天生是自由平等的，人是具有资本职能的经济人（人在经济领域中，具有“利己心”，每个人都是非常理性地以追求个人经济利益最大化为参加经济活动的动力和目的），“经济人”的行为动机有利于生产的发展、有利于人的积极性的调动、会自然而然地增加社会共同利益。“经济人”实质上是个人人格的资本化、反映的是资本的职能和本质。“经济人”概念企图把人归结为只注重改善自身物质条件、而忽视改善自己及别人精神的人，只注意自身经济活动结果、而忽视取得结果的手段和条件的人。
1.2 “经济人假设”内含的扩展
随着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经济人假定”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日益暴露出其自身的不足，面对众多的批评，经济学界对“经济人假定”不断地作出某些修正（或者是扩大“经济人”原有内含的范畴）。
“经济人假设”思想面对某些无法解释的现实问题时，一个修正方式是在“经济人”最初内涵的基础上扩展其所包含的内容。主要体现为：1）“经济人”由单一生产要素——资本的人格化扩展为所有生产要素的人格化；2）“经济人”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单一行为动机，被扩展为各种生产要素拥有者追求自身利益的趋利避害的行为动机；3）“经济人”作为个人的利益体，扩展为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经济人”通过市场机制相互发生联系，并通过追求个人利益来促进社会利益；4）“经济人”从朴素的利益最大化行为准则，发展到能够从预期、规避风险、对策博弈等复杂而具体的“计算”中去实现其利益的最大化。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作为社会人的特性进一步显现，“经济人”概念得到了进一步的反思和修正，主要体现在：1）“经济人”并非是完全的“理性人”，并非完全按照自身利益最大化原则行事、某些经济行为和目的并非惟一地产生于利益原则。消费者并非完全是从已知的各种选择方法中选择一种能够取得最大化效用的人（他们可能选择满足“次优”或“遗憾较小”的消费组合，他们不仅追求物质消费、也追求高层次的精神文化享受），企业也并非完全追求成本最小化、利润最大化（它们可能追求创新、市场份额、社会责任、稳定发展等间接的利益目标）；2）“经济人”的动力，并不单纯产生于追求个人利益的内在动力，而且也产生于由许多困素构成的外在压力；3）“经济人”不单纯是一个经济性目的活动者，而且也是一个具有情感、道德和社会性的人。（杨春学，1998）
1.3 “经济人假设”面对“可持续发展”思想的挑战
“经济人假设”作为现代经济学理论构架的基础，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不断对其内含提出质疑，特别是“可持续发展”思想的出现对“经济人”这一经济学基本假定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可持续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这一概念得到了广泛的接受和认可的定义是布伦特兰（G.H.Brundtland）主持的联合国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文件《我们共同的未来》中阐述的：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自身需求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可持续发展”作为人类社会新的理念和行为规范越来越得到广泛的公认，基本内含就是：人类利益应兼顾自然生态利益、当代人利益兼顾未来各代人利益、个人利益应兼顾社会整体利益。这些规范与“经济人假设”（在社会经济活动中个人所追求的惟一目标是其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是相背的，“经济人”完全没有动机去考虑个人利益以外的生态利益、后代人利益和社会利益。“可持续发展”思想的提出背景，其实就是现实社会经济发展对传统经济学思想的置疑和一定程度上的否定。因而，“可持续发展”思想必然与传统经济学的理论基础产生矛盾，这就必然要求对经济学的理论基础进行重新的探究和必要的修正，以使经济学理论能够对现实的社会经济现象和人类行为有更加贴切的体现、更加准确的描写、更加有效的说明力、更加贴近现实的指导性。
2. “可持续发展”的理论基础及其对人类行为关系分析的扩展
2.1 关于可持续发展的理论基础
本文赞同将人类需求层次作为“可持续发展”的逻辑基础（钟茂初，2002）。该认识的主要观点是：1）根据生态哲学思想，人类追求生存与发展、追求精神满足、追求人类成员间的和谐、追求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由此而把人类的需求划分为：物质需求、人文需求和生态需求。物质需求指，出于人类个体生存与发展的目的性而产生的需求。反映的是人类个体、群体或整体对物质产品数量与质量的占有与使用，如出于生存目的的衣、食、住、行以及出于规避风险和保障预期的物质储存等；人文需求指，出于人类个体的精神满足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目的性而产生的需求。既包括个人对非物质产品（如，文化、艺术、教育等）的精神需求，也包括个人作为社会成员的社会需求（如，个人社会地位、个人社会价值、团体利益、民族自尊和利益等）；生态需求，出于对人类整体的生存与发展的目的性而产生的需求。反映的是人类与自然关系、人类作为自然中一员所必需得到的“自然需求”（如，对人类整体利益、后代利益、地球生态利益的关注）。2）人类追求物质需求、人文需求、生态需求是阶次递进的，而不是同时并重的。3）人类可以按照所追求的需求进行划分，以“物质需求”为主要追求目标的人称为“物质需求者”，以“人文需求”为主要追求目标的人称为“人文需求者”，以“生态需求”为主要追求目标的人称为“生态需求者”。各种类型的需求者的行为方式各不相同，行为者之间的行为方式也各不相同。4）人类的利益分别体现在“个人利益”、“群体利益”和“人类整体利益”之中，“个人”、“群体”、“人类整体”两两之间分别作为“行为者”和“行为承受者”将产生一系列有关“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2.2 人类行为关系的划分：“经济人”只是人类行为关系的一种
人们对需求的追求行为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人类行为方式和行为特征。传统认识中，人类追求的主要是物质需求，所以人类的行为目标就是物质利益的最大化，由于物质利益通常是排他性的（即一般表现为私人利益），因而人们的行为特征就是“经济人”假设所描述的特征。应当说，在人类社会各群体的主导性需求均为物质需求的阶段，“经济人”假设的描述是适当的。然而生态哲学观念下的需求满足是物质需求、人文需求和生态需求三种不同层次需求，人类行为追求的目标就是物质利益、人文利益、生态利益等多种利益的最大化，所以“经济人”假设认识就应该作出相应的修正。
由于每一种需求所代表的价值取向不同，因而人类在不同的需求阶段的行为方式和行为特征是不同的。由于物质利益一般体现为“私人利益”，所以“物质需求”的追求者更多的是体现出“利己”、“个人理性”、“个人主义”的行为准则；而人文利益通常体现为群体利益，所以“人文需求”的追求者则更多的是体现出“互利”、“集体理性”、“群体利益”等行为准则；而生态利益则体现为人类整体利益，所以“生态需求”的追求者则更多地体现出“利他”、“人类理性”、“人类整体利益”等行为准则。在同一社会中客观上存在着不同行为方式，人类活动中也不存在一个统一的行为规范，而是存在多种的适应不同利益主体的行为方式类型。
而在同一社会中，处于不同需求阶段的群体的成员之间，也会因他们间不同的行为方式和行为特征而形成不同的人际关系和不同的处事方式。如以“物质需求”为主的追求者面对着以“物质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以“人文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以“生态需求”为主的追求者就会以不同的方式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同样以“人文需求”为主的追求者面对不同需求层次的人也会以不同的行为方式行事，以“生态需求”为主的追求者面对不同需求层次者也会采用不同的行为准则。道理很简单，博弈者面对不同目标的博弈对手，必然采取不同的博弈策略。从比较“物质需求者”之间、“人文需求者”之间、“生态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的角度来看：“物质需求者”认为交往的对方是不会合作的、相信对方必然不利自己，“人文需求者”则认为与对方合作是可能的、通常是有利的，而“生态需求者”则认为相信对方与对方合作是必然、不与对方合作根本无法实现自身的利益。“经济人假设”所描述的基本上只是“物质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和行为特征，并不能反映所有人类行为关系的全部。
针对同一社会中不同需求群体成员之间行为动机的不同特征，即可从理论上分析不同群体间将形成的人际关系和行为方式。如表1所示，以“物质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之间，由于双方各自以个人利益最大化为目标，所以两者间的交往会形成“囚徒困境”式的博弈，这是物质需求者之间最显著的行为方式；而以“人文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之间，由于双方都具有“集体理性”的理念，所以两者间交往的行为特征是以联合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合作博弈”（博弈体现为双方对最大化了的总体利益的讨价还价）；以“生态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之间，由于双方都具有追求人类整体利益的目标，所以两者间交往的行为特征是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协同（此时，共同利益是不可分的）；“人文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一方是“集体理性”、另一方是“个人理性”，双方博弈的结果是一方在不损害另一方利益的情形下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即相当于“Pareto改进”；“生态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一方“利他”、一方“利己”，双方博弈的结果类似于“智猪博弈”，此时实现了“利己——利他的转化”；“生态需求”者与“人文需求”者之间，一方是“人类理性”、一方是“集体理性”，双方交往的行为方式是“整体利益上的Pareto改进”（即在不损害“群体利益”的前提下，追求人类整体利益的最大化）。由此可见，在同一社会不同的群体间会有各种不同的行为准则，“经济人假设”所描述的只是人类行为关系的一种，并不能反映所有人类行为关系的全部。所以，“经济人假设”是需要修正和拓展的、在现有的认识上进行修正和拓展也是可能的。
表1：不同需求层次者之间的行为方式
物质需求者：个人利益最大化、 不考虑整体利益 人文需求者：不损害他人利益前提下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可通过交易去实现个人利益和整体利益的统一 生态需求者：追求整体利益/生态利益的最大化、整体利益体现个人利益
物质需求者：利己、个人理性、“经济人” “囚徒困境”博弈
人文需求者：不损人、集体理性、“社会人” Pareto改进 合作博弈（联合利益最大化）
生态需求者：利他、人类理性、“生态人” “智猪博弈”（利己——利他转化） 整体利益上的Pareto改进 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协同
2.3 几种人类行为关系的具体分析
1）“囚徒困境”式的人类行为关系
以“物质需求”为主的追求者之间，由于双方各自以个人利益最大化为目标，所以两者间的往往会形成“囚徒困境”式的博弈，这是物质需求者之间最显著的行为方式。众所周知“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的博弈情境，在这个两难处境中的博弈者最终选择的均衡结果是双方都“承认犯罪”，因为每个博弈者都试图得到最佳的结果、避免最坏的结果，而最终得到的却是次坏的结果，也就是个人理性策略导致了集体非理性结果，即理性的个人在“个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下（其实也是基于避免自身利益最小化的风险的考虑）并不能获得可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为什么说“物质需求者”之间会形成“囚徒困境”式的行为关系呢？原因在于物质利益往往是排他性的、并且通常表现为私人利益，两者又都采取同样的博弈决策思维。这一形式的行为关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的“公有地悲剧”，其形成的根源就在于“物质需求者”在“个人物质利益最大化”目标下的行为，作为“公有物”的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也就成为了“囚徒困境”博弈的直接牺牲品。
“囚徒困境”式的行为方式不仅存在于个体行为方面，而且也存在于群体（比如国家、地区）之间，群体会使整个群体的利益最大化，但面对人类整体利益时各个群体间却容易形成“囚徒困境”的局面，比如面对影响全球气候及环境的温室气体的排放、热带雨林的砍伐、海洋的污染等行为实质上都是国家与国家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出于“群体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而导致的行为结果，这也是“公有地悲剧”的一种形式。
2）Pareto改进式的人类行为关系
“物质需求者”的特征是利己、个人理性、排他性的物质利益最大化，而“人文需求者”的特征则是互利、集体理性、群体利益最大化。如果两者之间发生关系，就不再是简单的“囚徒困境”式的人类行为关系，会根据各自的行为特征而形成一种新的人类行为关系。
此时，相互间的关系相当于这样一个博弈情境：甲乙两人在一个共同环境下获取利益，甲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只考虑自己能够获得物质利益的大小（考虑不到两人的共同利益以及由两人关系构成的社会关系利益），他认为：如果以自身最大的努力可以获得10单位的利益；而如果兼顾乙的利益的话，则会对自己获得最大利益造成某些影响，而只能获得8单位的利益。另一方面，乙考虑的利益是甲与乙的共同利益以及由两人关系构成的社会关系利益，他认为：如果不顾及甲个人利益的情形下，他所考虑的最大共同利益必然大于双方单独获得的物质利益之和，假设为25单位的利益；如果顾及甲个人利益的话，共同的物质利益可能小于最大共同利益、而大于双方单独获得的物质利益之和，假设为22单位的利益，但由于顾及甲个人利益时、即形成了良性的社会关系、而可能获得一定社会关系利益、假设为5单位，这样一来乙能够获得的总的利益就达到了27单位。该博弈的支付矩阵为
乙 方
甲 方
10， 25 10， 27
8， 25 8， 30
在这个博弈情境中，博弈者最终选择的均衡结果是：甲选择“自利”的策略、乙选择“兼顾”的策略，此时对应的支付分别为[10、27]。分析这一结果，不难发现：此时既保证了甲获得最大利益的权利、同时又能够让乙在不损害甲的条件下追求其最大化的利益。这一过程与Pareto改进的过程相同，即相当于在把甲的利益不减少作为约束条件的情况下、乙追求其利益的最大化。
“物质需求者”与“人文需求者”之间就是这样一种人类行为关系。应该说明的是，上述博弈情境是相当简化的（现实中“人文需求者”所追求“群体利益”的“群体”是由一系列“物质需求者”构成的、不是简单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足以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
“人文需求者”与“生态需求者”之间也是类似这样一种人类行为关系。博弈情境是这样的：“人文需求者”作为“群体利益”的代表者，站在其所在群体的角度，他所考虑的是这一群体所能够获得的利益的最大化，而不会考虑到人类整体的利益以及与其他群体建立良性关系所能形成的利益。他认为：只关注自身群体的利益就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而如果去兼顾其他群体的利益或人类整体的利益、就会是本群体能够获得的利益有所减少。对于“生态需求者”来说，他是“人类整体利益”的代表者，他所考虑的是各个群体所能够获得的利益的总和以及与各个群体间建立良性关系所能形成的利益。他认为：如果不去顾及个别群体的利益而只追求总和利益最大化的话、可以获得大于各个群体单独努力的利益之和；而如果顾及个别群体的利益之后再追求总和利益最大化的话、则获得的总和利益小于总和利益的最大值而大于各个群体单独努力的利益之和、但同时还可以获得各个群体间建立良性关系所能形成的利益，综合的利益仍然大于总和利益的最大值。这样一个博弈的均衡结果是：“人文需求者”采取“不顾及其他群体利益”的策略、“生态需求者”采取“顾及个别群体利益”的策略。同样，这一结果与Pareto改进的结果完全相同，即相当于在把“人文需求者”的利益不减少作为约束条件的情况下、“生态需求者”追求人类整体利益的最大化。
3）“智猪博弈”式的人类行为关系（利己——利他转化）
“智猪博弈”的情境是：大猪、小猪同槽吃食（共10单位），如果两者同时到达食槽则大猪得到7单位、小猪得到3单位，如果大猪先到达则大猪得到9单位、小猪得到1单位，如果小猪先到达则大猪、小猪各得到5单位，两者必须有一个去开门、开门者不仅损失2单位的能量、而且必然后到达。这样一个博弈的结果会如何呢？
该博弈的支付矩阵为
小 猪
大 猪
5， 1 3， 5
9， -1 0， 0
在这个两难处境中的博弈者最终选择的均衡结果是：大猪“开启”、小猪“等待”（对应的支付分别为[3、1]）。这里看上去大猪很不合算，但这是唯一合理的结果。
采用“智猪博弈”，可以类比“物质需求者”与“生态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其博弈情境是这样的：“物质需求者”追求自身物质利益的最大化，不可能去考虑自然生态等人类整体的利益，他认为：不顾及自然生态等问题时可以获得最大化的物质利益，而如果顾及自然生态等问题必然会减少其可能获得的最大利益。而另一方面，“生态需求者”则认为：任由“物质需求者”去获得其最大化的物质利益、就必然最大程度地损害人类整体的生态利益，只有从自身转移一定的“物质利益”给“物质需求者”，才能使人类整体的生态利益受到较少的损害，也就能够使自身所追求的人类整体利益得到较大的保护。此时博弈的均衡结果是：“物质需求者”接受“生态需求者”的补偿后获得最大的“物质利益”而减少自身的行为活动，“生态需求者”则向“物质需求者”支付补偿而换取其较少地损害代表人类整体利益的自然生态。这和“智猪博弈”的情境与结果是极其类似的。
在现实生活中，对待环境治理、环境保护等问题，较富裕的群体（通常其物质需求得到了满足、更倾向于人文需求和生态需求）与较贫困的群体（主要追求物质需求）之间就会形成类似“智猪博弈”式的行为关系，这是最有利于双方利益的最合理的结果。因此，对于环境问题，无论责任如何划分，发达的国家、发达的地区、富裕的群体必须承担起主要的治理和保护作用，否则会对自身的利益造成更大的损害，而强行要求落后者担负责任是不可能起到有效作用的。
4）合作博弈式的人类行为关系（联合利益最大化）
在讨论“人文需求者”与“人文需求者”之间的关系时，就必须认识到“人文需求者”的特点，即两者都是承认互利、不损人、群体利益等原则，所以他们既有共同的利益、又有各自的利益。因此，他们之间必然是先合作获得最大的共同利益、而后再对已经获得的共同利益进行瓜分。
此时的博弈情境是这样的：如果双方都采取不合作的态度，那么各自可以获得独自的最大利益、但不能获得两者建立良性关系而形成的共同利益（假设各自获得10单位利益）；如果一方采取合作态度而另一方采取不合作态度的话，无论得到了协作的人或是没有得到协作的人都可获得各自最大利益的利益、且可获得因一方的协作而形成的一定的共同利益（假设各自获得12单位）；如果双方都采取合作的态度，那么各自可以获得独自的最大利益、同时都获得两者建立良性关系而形成的最大的共同利益（假设各自获得15单位）。该博弈的支付矩阵为
乙 方
甲 方
10， 10 12， 12
12， 12 15， 15
该博弈的均衡结果是：双方都采取“合作”策略以获取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和共同利益的最大化。
在现实生活中，比如，面对某一影响众人生活质量的公共品问题，凡是认为这一问题确实影响到其生活质量的人（可视为“人文需求者”）都愿意大家合作来共同解决该问题。而凡是认为该问题并不严重影响其生活质量的人（可视为“物质需求者”）则都不愿意合作来解决该问题。这就是“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人文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物质需求者”与“人文需求者”之间行为关系的差别。
5）整体利益的协同
在“生态需求者”之间，大家的行为目的是一致的，即人类整体利益的最大化。此时，各个“生态需求者”都无条件地服从于这一共同目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相互之间不存在博弈、而是协同。也就是，在人类整体利益最大化的目标下，决定自己的行为、规范自己的行为。对于任何有利于人类整体利益的活动，只要这些活动不足以使“生态需求者”降格为“人文需求者”或“物质需求者”，那么他们都会不计个人得失地追求“人类整体利益”。
2.4 小结：关于“经济人假设”及其与“可持续发展”相容性的评述
本文作者关于“经济人假设”以及“经济人假设”是否与“可持续发展”相适应的问题的认识，是基于人类需求划分为物质需求、人文需求、生态需求的理论前提而形成的，在此作一简要的总结。
1）传统经济学理论中的“经济人假设”，只适合于表征“物质需求者”的行为特征，而不适合于表征“人文需求者”和“生态需求者”的行为特征；
2）传统经济学理论中的“经济人假设”，只适合于讨论“物质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关系，而不适合于讨论其他行为者之间的关系。因而“个体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准则在处理其他行为关系时必须予以修正。“人文需求者”之间的行为特征是以联合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合作博弈”；“生态需求者”之间的行为特征是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协同；“人文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特征是“Pareto改进”、“生态需求者”与“物质需求者”之间的行为特征是“利己——利他的转化”的“智猪博弈”、“生态需求者”与“人文需求者”之间的行为特征是“整体利益上的Pareto改进”；
3）人类行为与“可持续发展”的适应体现在人类的“生态需求”之中，也就是说，只有在人类追求“生态需求”的阶段、其所采取的行为才是与“可持续发展”相适应的，而在“生存需求”之类的“物质需求”的追求阶段、其所采取的行为必然是“经济人”式的；
4）关于各种扩展的或修正的“经济人假设”是否适应“可持续发展”的问题，笔者认为：如果“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观念并没有改变的话，“经济人假设”任何的扩展都只能外在地对“不可持续”行为稍微有所抑制，而无法内在地根本地解决问题。也只有当“生态需求”成为了人类内在的追求（而不是外在的约束）时、“可持续发展”观念才有可能得以普及。对于现实及未来，只有承认人类有“生态需求”的内在追求，否则“可持续发展”就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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