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中外文明交叉科学中心于2023年秋季学期资助举办“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系列讲座”,该系列包含四场讲座。
第一场讲座于10月13日线上举办,主讲人是任教于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的Eckart Frahm教授,其讲座题目是“瘟疫、气候变化与帝国的诞生:八世纪中叶的亚述”(Plague, Climate Change, and the Birth of Empire: Assyria in the Mid-eighth Century)。在本次线上讲座中,Frahm教授首先对亚述的历史进行了简单介绍,随后将讨论重心放到公元前八世纪的亚述帝国。他从瘟疫和气候变化来探讨社会政治变化,通过引用大量文献材料,以揭示亚述帝国统治实体的建立和重构。北京大学的陈飞副教授作为与谈人对本场讲座进行了总结。该讲座受到校内外众多师生的欢迎。在提问环节,各校师生踊跃提问并与弗拉姆教授展开学术讨论。
第二讲于10月27日于线上召开,主讲人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刘昌玉教授,与谈人为中山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李智,主题为“苏美尔人的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是一种带有政治目的的婚姻行为,通常涉及政治集团之间的联姻。除了在古代中国,这种现象在西亚的两河流域也很典型。政治婚姻在历史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于女性史和婚姻史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本次讲座主要探讨了古代两河流域早期的政治婚姻。首先,刘昌玉教授对国际两河流域政治婚姻研究的学术史脉络进行了简要梳理,随后根据两河流域的不同历史阶段展开了讨论。
刘昌玉教授详细介绍了早王朝时期、阿卡德王国时期和新苏美尔时期的情况。首先是早王朝时期(Early Dynasty),在早王朝末期存有最早的政治婚姻证据,这次政治婚姻是发生在王室内部的近亲婚姻,参与者是Bara-irnun和Gishakidu,他们之间存在亲属关系。刘昌玉教授对他们的亲属关系进行了详细阐释,强调了姑侄婚姻的可能性。此外,在早王朝时期存有泥板文献证明在不同地区之间存在政治婚姻,如Ebla与Kish之间的政治婚姻等。
其次刘昌玉教授对阿卡德时期(Akkadian Empire)的政治婚姻情况进行介绍。列举了与Urekesh、Elam和Marhashi地区的政治婚姻案例。刘昌玉教授重点讲解了新苏美尔时期(Neo-Sumerian)的政治婚姻。在拉格什第二王朝时期(Lagash II)存在娶先王之女以继承王位的情况。而在乌尔第三王朝时期(Ur III),政治婚姻呈现两种形式。第一种是外交性质婚姻,教授讲解了与Mari、Simanum、ZabSali、Marhashi、Anshan等地区的政治婚姻。第二种形式为统治集团内部的政治婚姻,通常是王室成员与高级官员的联姻。然而,关于政治婚姻的记录通常出现在行政类泥板文书上,这些文书缺乏对婚姻细节的描述。因此,我们很难得知有关婚姻形式和结果的具体情况。
最后刘昌玉教授对本次讲座内容进行总结,指出城邦之间的政治婚姻存在向国家之间的外交婚姻转变。政治婚姻具有时效性和不稳定性。集团内部的政治婚姻一方面为了笼络人心,另一方面地方权贵通过政治婚姻得以进入管理层内部,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矛盾。最后刘昌玉对于政治婚姻的人文关切,现存的文献中仅有一个个“死去”的名字和无名氏,展现了一个个“工具人”的形象,而我们有责任和必要来展现他们的人生。随后李智老师对讲座内容进行了总结和评述,刘昌玉教授针对老师同学们的问题进行了回复。
最后两场讲座都在历史学院线下举行,主讲人是西班牙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Universidad Complutense de Madrid)的Jaume Llop教授。首先在12月19日的讲座题目为“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战争”(Warfare in Ancient Mesopotamia)。
Llop教授首先介绍了关于战争定义的争论以及早期战争的迹象。战争的起源可追溯至史前时期,在Jebel Sahaba和Nataruk等考古遗址处出土的若干人类骨架显示了暴力冲突的痕迹。加泰土丘(Çatal Hüyük)遗址可能反映了古代近东地区最初的战争,其聚落结构(无街道;门开在房屋顶部)与房屋壁画主题(R. Dolce将其解释为“战胜敌人”)表明战争的存在。在铜石并用时代(Chalcolithic)的美索不达米亚,保护聚落的沟渠、印章上的战俘形象、堡垒以及出土的数千枚投石弹(sling bullets)是明显的战争证据。至铜石并用时代晚期,印章上的战俘形象更加常见,此时也出现了折磨和击杀俘虏的统治者形象,但由于缺少更多信息,对这些场面的解释仍然存在争议。早王朝时期,乌鲁克城墙(Uruk wall)的发现证实了战争的存在。苏美文学传统也讲述了乌鲁克、阿拉塔(Aratta)等城市遭受围攻的事迹。乌尔军旗(the Standard of Ur)和秃鹫石碑(Vulture Stele)反映了战车和步兵两个兵种。此时的驴拉战车沉重而机动性差,通常载两人;尽管该时期也使用弓箭手,但他们对战争并不起决定作用,战斗的主力是轻装步兵。萨尔贡时期(Sargonic period)的阿卡德帝国在军事方面取得了进步,发明了射程更远的复合弩(composite bow)并建立了由5400名士兵组成的常备军。晚期青铜时期,赫梯、米坦尼、亚述、巴比伦尼亚在战斗中均引入了马匹,军队的职业化程度进一步提高。新亚述时期,精良的军队成为维护帝国统治的重要手段。此时的亚述军队包含步兵、骑兵、战车三个军团,其中步兵又可分为长矛兵、弓箭手和投石手(slingers);骑兵的重要性开始上升,大型攻城武器开始投入使用。此外,还出现了由用于运输和用于作战的两类船只组成的海军。占卜师、书吏等非军事人员随军出征,负责记录战利品、占卜、祈福等工作。
Llop教授随后做了总结:在大型城市和国家兴起之前,古代近东地区便已有战争。美索不达米亚的战争一方面具有连续性,如御驾亲征的传统和对国王及战俘的描绘方式;另一方面,在军事技术的各个层面出现了演进的趋势,如兵器材质及种类、军队的组织形式、机动性、专业化和职业化程度等。讲座最后,Llop教授一一解答了同学们提出的问题。
最后一讲于12月22日进行,题目为“中亚述时期:历史与文明”(The Middle Assyrian Period: History and Civilization)。
Llop教授首先回顾了亚述的早期历史。在约公元前2000年以前,亚述城先后接受了阿卡德帝国和乌尔第三王朝的统治。乌尔第三王朝结束后,亚述城取得了独立地位并与安纳托利亚建立了贸易联系,亚述统治者与沿途城市以及安纳托利亚的统治者签订条约以保证贸易顺利进行。约公元前1808年,沙马什阿达德一世(Šamšī-Adad I)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建立王国,其领土范围包括埃卡拉图姆(Ekallātum),亚述(Assur)和马里(Mari)等城市。沙马什阿达德死后,王国逐渐衰落,其治下的城市重新独立。公元前17-16世纪,被亚述人称作哈尼噶巴特(Hanigalbat)的米坦尼帝国在两河流域北部兴起,但并不确定亚述在何种程度上依附于米坦尼。
Llop教授认为普祖尔阿述三世(Puzur-Assur III)的统治标志着中亚述时期的开始。一方面,《同步历史》(Synchronistic History)记载了普祖尔阿述与巴比伦国王布尔那布里亚许一世(Burnaburiaš I)达成的两国领土边界协定。另一方面,新近出土的国王铭文记载了普祖尔阿述在哈布巴(Habūba)建城的事迹。这些行为是亚述政治独立的标志。同样地,《阿玛纳信件》(Amarna Letters)中记载了前15世纪中期的亚述国王阿述那丁阿赫一世(Aššur-nādin-aḫhē I)与埃及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的往来,这也表明亚述在外交事务上独立于米坦尼。
中亚述时期的大部分历史记述始于阿述乌巴里特一世(Aššur-uballit I),他是已知第一位自称“亚述之王”(šar māt Aššur)的亚述国王。他在位期间,赫梯与亚述同时介入米坦尼的宫廷内乱,分别支持不同的王位继承者。内乱之后,米坦尼失去了近东大国的地位并成为依附于赫梯的傀儡王国。阿述乌巴里特在位期间,亚述还与埃及建立了外交联系。通过政治婚姻,他的孙子继承了巴比伦的王位,但在一次叛乱中被废黜和谋杀。此后,阿述乌巴里特前往巴比伦,杀死了篡位者并使库里噶尔祖二世(Kurigalzu II)成为巴比伦国王。
公元前13世纪亚述的版图大规模扩张,其势力达到顶峰。阿达德尼拉里一世(Adad-nārārī I)、沙尔曼纳萨一世(Shalmaneser I)、图库提尼努塔一世(Tukultī-Ninurta I)三位国王统治时期,亚述帝国的领土在北部、西部和南部扩张,沙尔曼纳萨在被征服的领土上引入了亚述的行省体制,而米坦尼则被亚述帝国彻底吞并,由总督(viceroy)负责管理。第一位已知的总督是阿达德尼拉里的孙子奇比阿述(Qibi-Aššur),属于亚述王室的旁支,而该总督职位则在这一旁支上进行传承。
图库提尼努塔在位第37年遭到谋杀,随后三位国王治下的亚述帝国进入了危机时期。该时期中,巴比伦获得独立,伊利帕达(Ilī-padâ)之子尼努塔阿皮尔埃库(Ninurta-apil-Ekur)在巴比伦的支持下成为亚述国王。提格拉特皮列萨一世(Tiglath-Pileser I)是中亚述末期的国王,在其统治期间阿拉姆人(Arameans)持续在亚述西疆施压,亚述控制的领土逐渐缩小到核心区域。随后,Llop教授作出结论,中亚述时期见证了亚述国家从城邦走向帝国,该时期亚述通过兼并两河流域北部的米坦尼实现了领土扩张。同时,刺杀国王和宫廷内乱反映了君主制的弱点。该时期,巴比伦的问题贯穿始终,并未得到彻底解决,亚述的对外政策与其内部政治紧密关联。
配合本科生的选修课程《古代西亚史》,同学们通过四场专家的讲座再次从不同角度探索两河流域的文明发展,了解苏美尔、巴比伦和亚述之间错综复杂的历史关系,收获良多。此系列四场讲座正式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