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的人民币“结算令”来了。

货币结算这件事，过去似乎默默无闻，而今年屡次走上国际舞台，各大主权货币轮番登场，争奇斗艳，上演一幕幕大戏。

今年4月，俄罗斯高调宣布应对制裁，不友好国家必须用卢布结算天然气、石油。前不久，印度突然宣布退出美元结算体系，采取本国的卢比结算。今天，中国人民银行《关于支持外贸新业态跨境人民币结算的通知》（下称“《通知》”）正式实施，人民币又迎高光时刻。

一桩国际买卖里，用美元、卢布还是人民币结算，这件事究竟有多重要？中国为何要大举支持跨境人民币结算？

从铁矿到煤炭 国际市场“拥抱”人民币

如今，在国际格局、经贸往来的诸多不确定性之中，有一点是确定的——世界“舞台”上的结算货币越来越多元，美元霸权地位逐渐削弱，人民币地位正在提升。

近日，人民币在大宗商品的国际结算传来越来越多的好消息，并且让市场意外。

据环球时报报道，总部设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国际矿业巨头必和必拓7月份正式启动在中国港口的铁矿石人民币现货贸易。购买全球三分之二铁矿石的中国，正在扩大人民币在铁矿石市场的影响力。自2019年以来，澳大利亚、巴西的铁矿石企业纷纷推出人民币计价的结算方式。在2020年，宁波钢铁有限公司与全球最大的铁矿石供应商巴西淡水河谷进行首单区块链上交易，用的也是人民币结算。

事情还远不止这些，有迹象表明，全球买家用人民币结算国际煤炭的现象已经出现。路透社报道，7月初，印度向俄罗斯采购了一批煤炭，用的是人民币进行支付，交易额约为1.72亿元人民币。

这一笔看似与中国无关的交易，偏偏用了人民币来结算，这背后的深意值得玩味。

“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家，在经贸上与我国的互补性很强。”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特聘研究员王鹏告诉天目新闻记者，过去，中国虽然是大买家，但不掌握大宗商品定价权。所以国际市场上有一个现象，中国买什么，什么就涨价，中国卖什么，什么就便宜，这也是拥有定价权的国家打压的手段。

在王鹏看来，央行此时支持跨境人民币结算，受到了俄罗斯“卢布结算令”的启发。俄罗斯通过把大宗商品与卢布挂钩，不仅挫败了西方国家的金融核弹，还稳固了卢布的地位。中国也在尝试这样的方式，如果人民币“结算令”的路走通了，未来可能会改变中国在国际市场的地位。

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高，成绩已有目共睹。IMF最新报告显示，人民币在国际储备中的份额升至2.88%，为201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美元份额降至58%，相当于自上世纪70年代美元占据全球储备份额85%后，美元的全球市场储备份额已经下跌27%。

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刘晓欣告诉天目新闻记者，自2009年以来，扩大对外贸易投资的人民币结算比例，一直是央行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核心策略。《通知》一方面是央行稳定外贸企业经营的新举措，可以满足外贸公司日益增长的跨境人民币结算需求。另一方面，实体经济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

“中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制造业国家，拥有最齐全的工业门类、最完备的产业链集群与最丰富的供应链体系。借助贸易、投资等实体经济相关的跨境资本金流动，打通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会有效提高跨境人民币结算的金额与范围，进一步巩固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刘晓欣说。

支持外贸新业态 “力挺”中小微企业

在大宗商品市场，人民币跨境结算已“遍地开花”，但这次央行发文，着重在另一件事上：外贸新业态。

那么，外贸新业态又是个啥？《通知》称，所涉及的市场交易主体包括跨境电商、市场采购贸易、海外仓和外贸综合服务企业等外贸新业态经营者，以及购买商品或服务的消费者。

李柏伟在宁波经营着一家塑料挂钩厂，挂钩主要销往欧洲国家，比如法国、德国等。2020年，李柏伟开始拓展进口跨境电商业务，但跨境结算涉及的机构很多、手续复杂，结算效率比较低。“我们做零售生意的，虽然贸易额小，但资金结算一点也不能慢。资金周转效率低，企业就容易‘断血’。”

“像我们这样的跨境电商小企业，收款以欧元、美元为主。现在外币汇率波动很大，有时候，我们得承受很高的结汇损失。”李柏伟告诉天目新闻记者，看到了央行支持新业态跨境人民币结算的消息，自己也考虑转向人民币结算，更节约成本、效率更高。

在新冠肺炎疫情、中俄乌冲突等多重局势下，从事国际贸易的企业都受到或多或少的冲击，不管是中小微企业还是大型企业，小微企业抗风险能力弱，而大企业贸易量大，也容易受到波及。

“支持跨界人民币结算，是给广大从事跨境电商企业提供一个新的选项。”王鹏说，相比国际货币汇率动荡，人民币的币值和央行货币政策稳定性比较高。日后跨境电商使用人民币结算，能增加抗风险能力，提高了企业出海的竞争力。

目前，外贸新业态新模式发展迅速，已经成为稳外贸的重要力量。商务部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跨境电商进出口规模达1.98万亿元，5年增长近10倍；市场采购贸易规模6年增长5倍，2021年出口额再创历史新高。此外，2021年外贸综合服务企业超过1500家，海外仓数量超过2000个。

在刘晓欣看来，目前国内外政治经济形势错综复杂，在发达经济体宏观政策调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通胀高企等因素的影响下，中国跨境资本流动与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加大，外贸企业出现“有单不敢接、出口不盈利”的现象。这是由于中国在国际货物贸易、服务贸易、直接投资、证券投资等国际收支中无法完全本币结算。

“跨境电商企业、中小微企业等市场主体选择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好处有很多。”刘晓欣表示，本币结算可以使贸易合同签订后，本币对外币汇率变动导致的汇兑风险大大降低，增强贸易稳定性。此外，国际贸易与投资领域的人民币结算，可以降低货币兑换及套期保值等金融手续的交易成本。

在人民币走出去的过程，金融机构的支持也必不可少。刘晓欣认为，金融机构应与非银行支付机构、征信机构、外贸服务平台等加强合作，为具有真实交易背景的新业态新模式企业提供便利化金融服务。同时，金融机构与非银行支付机构应研发更多安全便捷的跨境支付产品，丰富外贸新业态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配套产品，降低市场交易主体业务办理成本。